的确良 一个渐渐消失的词,铺在古老的土路上,泛着历史的光芒。我想着它的今生和前世,想着它这些年是如何走失的,但我一直没有答案。 走在土路上,曾经一时风光无限。 我记得,我的第一件的确良衣衫是母亲用怎样的艰辛而制作的。 一朵桐子花开在的确良的身后,也许并不耀眼,但我看到了母亲在山坡上的身影。 而此时,母亲和的确良一起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了。依稀的记忆,也许还在一个个补丁上。我知道是没有办法抹去那些记忆的。 通电 整个乡村在这一刻,突然亮了。山里的树,土里的毛毛虫,我睡眠中的爱人,被照亮。 通电了—架在山村的喊声,蹚过流水,跨过山坡,奔走相告。 这一夜的山村不再寂静。我在门槛上写作业,一道无法演算的方程式,最终是无解。 已知和求证并不对称。第二天,老师在我的作业里看到了那夜的电灯,像南瓜花一样温柔。 山已醉。风带着酒味来串门。 电灯下,外婆在唱童谣。 土房子 一杯酒垒起。 屋檐上的一块红布,揭开土房子的身世。这一年,父亲要推掉它,重新生活。 斗笠抵挡不住山外的风,雨在蓑衣的外面来回奔跑。牛已经下田。秧苗冒出绿意,表达山村的安详。 躲在时间背后,比站在土墙上要轻松得多。埋在时间之外的基石,挖出岁月的沧桑。土房子成了一堆土,也许种一些茄子或者海椒,生活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母亲在土房子前,感受时间的余温。不知道她是喜还是悲,一言不发。 耗子打的洞不见了。月光穿过瓦的日子不在了。砖木结构建起的温暖,开出一朵花, 母亲说,那是父亲的微笑。 布票 一张纸想表达的,除了温暖,还有别的吗?的确良、华达呢,这些在乡村的商店是没有的。 母亲告诉我,一尺布,或者更多。它代表的是我们的生活,可不是我的全部。 那个下午,我找不到商场,一张布票被我揉烂。我揉烂的不是一张纸,而是温暖。母亲看着我,泪水在眼眶里始终没有出来。 她说,再有一年,我小学就毕业了。 说这话时,母亲很平静。她想告诉我什么呢?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说,我长大了,要懂得温暖。 温暖就是一张纸—布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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