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矿上,领了工钱后,我们几个人会聚在一起,喝上两盅。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避开刘根,因为他太吝啬。
我们抽烟,散到刘根跟前,如果扔一支给他,他会不接,说吸不惯。其实,背地里,我看见他拾起地上的烟头,拿一个烟荷包,把烟蒂掐了,烟丝放入荷包,然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烟锅,有滋有味地吸,见了我们,他会眯着眼笑道:“家里种的烟叶,有劲儿。”
凑份子喝酒,开始,我们也请刘根入伙,劝他:“人嘛,总要享受一下嘛,不然,挣钱又为啥?”
刘根摇头:“不敢吃肉,吃了就坏肚子,拉稀。”
“不吃肉,喝两杯酒嘛,热闹热闹。”我拉他,他坚决不动,许久,蹦出一句话:“不敢喝酒,一闻头就发晕。”
开始吃时,我们心里仍有点过意不去,就去拉他。他红着脸,死硬着不来。我死拉硬扯将他扯到了桌子边,他不拿筷子也不拿杯子。
但禁不住大家劝,三杯两盅后,我们睁大了眼睛,这家伙,吃肉是一把好手,喝酒也如梁山好汉一般。
过后,再凑份子时,他仍推托,不过不是原先的借口,而是没领钱,或钱已寄走了。
几次后,大家商量,不请他,或许他一眼馋,就入伙了。
这天,又领了钱,捉大头,该我出钱请大家喝一顿。我买了酒,准备了菜,打算把刘根叫上。
大家都说:“再冷那小子几次,让他入伙。”我笑了笑,就拉倒了。
酒后,我们忙着下井去了。到了下班的时候,大家准备出去。就在这时,上面一个吊斗呼啸而下。
我站在最前头,头脑还有一点迷糊,看见一个黑压压的东西压下来,当时就呆了,一动也不动。
“快让开!”一声吼,后背被一推,我摔了出去。
一声惨叫,刘根被吊斗砸在了底下。我们醒过神,围过去,刘根早成一团血肉。
他要是不推我,是能避开的。可他竟然为推开我,把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丢弃了。
我一把抱住血肉模糊的尸体,放声痛哭:“兄弟!兄弟!”空空的隧道里,回荡着我的叫声,还有四周的啜泣声。
刘根死后第4天,家里人来了,一个残疾的妻子,带着3个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手上拉着两个。他妻子说,家里还有多病的爹娘。她抱着骨灰盒,让那个还在怀里的男孩给我们一个个磕头,并流着泪说:“他爹在电话里说,经常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总让你们照顾。我没别的还情,就让孩子代磕几个头吧!”
一句话,让我们又一次眼泪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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