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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十早上，接到妻子从老家打来的电话，说岳母去了昆山。
“不是说到南京的吗？怎么到昆山了？”我忙问妻子。“本来是打算在南京，但在南京劳务市场碰到一个昆山人，他出1000块钱月工资要妈去伺候他母亲，还包吃住，妈觉得条件不错，我和二权（妻弟）也觉得行，就让妈去了昆山。”妻子回答。
原来是这样。向妻要了岳母的联系电话，赶紧打过去。“哪个？”接电话的是岳母。“是我，老四。”“老四啊，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挺好。”岳母似乎知道我要问她什么，遂又把她那儿的情况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岳母的雇主家在昆山郊区，雇主的母亲长年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老伴去世已两年，雇主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母亲，只有请保姆。原来的保姆不来了，所以要重新找。那天去南京走亲戚，顺便到劳务市场看能不能找到，这不，碰到了岳母。岳母和老人住的是雇主家的老房子，只有她们两个人，雇主两三天来看一次，每次留20块钱给岳母买菜，一切生活打理全交由岳母。岳母最后连连对我说：“不要担心我，不要担心我。”
“干不下来就回来。”挂电话前我对岳母说。岳母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过年回家时她就问我:“老四，你那儿要不要人？”“你这把年纪了还想出去打工？”我吃惊地反问她。“不出去在家守着这几亩地，到老了怎么办？再说，我也不算大，刚60岁。”“50岁出去都没人要，何况你60岁了，肯定找不到。”我一口回绝岳母。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年纪是有点大了，可我身体不差，扫地、冲厕所这些你们不干的活，我能干。”岳母说。
我笑着摇摇头：“扫地、冲厕所也不要你这么大年纪的。”
“照你这样说，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看来人老了真的不中用了。”说完，岳母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止我不同意岳母出去打工，妻子和她的两个弟弟都不同意岳母出去，反对的理由就是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尽管身体硬朗，可毕竟是60岁的人了，万一在外有个闪失怎么办？可岳母仍没放弃外出打工的念头。
村上有4个妇女在南京给人家当保姆，都是伺候老人，包吃住，月工资1000块钱左右。这4个人年纪都上50岁了，最大的57岁，这让岳母看到了自己还能外出打工的希望。
瞒着我们，岳母去找她们，一开始她们都拒绝，原因当然是岳母年纪大了。岳母说：“我年纪大不错，可身体好呀，文英（4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能干的活，我肯定能干。”岳母这话说得没错，干农活文英婶还真不是岳母的“对手”。见岳母这样说，她们便同意带岳母出去。
岳母回家将这个“喜讯”告诉我们，并“警告”我们，谁也不要阻拦，她决心已定。她转而又宽慰我们，其实干保姆比种田轻巧，你看文英她们，哪个不比在家种田时水色好（方言，皮肤好之意）。的确如岳母所言，她们真的比在家种田时白胖了不少。见岳母如此坚决，知道劝也没用，我们只好和她说定：“如果有人不嫌你年纪大肯雇你，
而且活你能做动，我们就不拦你。”“这个行。”岳母笑着点点头。
和岳母约定好后，我和妻子来到文英婶家，向她打听做保姆的相关事宜。文英婶告诉我们：“保姆的活不重，你妈能干动，这个不用担心。伺候人无非烧烧煮煮，洗洗涮涮，不用挑也不用抬，就是遇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倒屎倒尿脏一点，不过这样人家出的工资高。”文英婶还告诉我们，她今年就要重找一家工资高的，脏点就脏点，习惯就
好了。“那你到哪里去找？”我问。“到劳务市场找，有专门介绍干这个活的。”
文英婶的话让我们心里有了底，不再阻拦岳母，不过，我们仍不“看好”岳母能找到活，尽管她总说自己身体好，可那一头已快白完的头发，是她找活的最大障碍。
“让她去，找不到活她不就回来了嘛。”妻子笑着对我说。“也是。”我点点头。
我们都低估了岳母要外出打工的坚定和执著，她不仅瞒着我们把头发染黑，而且每天都去文英婶家“学习”保姆知识，她是铁了心要出去。最终，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来到昆山，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
我上个礼拜打电话给岳母，问她能不能干下来。岳母连说：“能干下来，能干下来，比种田轻巧多了，不用担心我，没事。”岳母说这话时声音很大，我知道，她是怕我担心才这样大声的。然而，我还是担心，60岁的岳母也是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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