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什么意思
时间:2010-05-04 23:28来源:《读者》原创版供稿 作者:孟向京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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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印度朋友到北京开会,打电话告诉我说会议结束后只有一天的空闲时间,约我那天早晨7点半到北大找他,带他游览一下北京。我很爽快地答应了。约定的那天早晨匆匆吃了点饭,我赶紧赶往北大芍园宾馆。到服务台我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他马上出来。从房间号看
一个印度朋友到北京开会,打电话告诉我说会议结束后只有一天的空闲时间,约我那天早晨7点半到北大找他,带他游览一下北京。我很爽快地答应了。约定的那天早晨匆匆吃了点饭,我赶紧赶往北大芍园宾馆。到服务台我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他马上出来。从房间号看他是住在一楼,以为他真的是马上就会出来,然而等了半天并不见人影儿,我心里纳闷了,难道他还没有起床?终于等他从楼里出来了,我以为可以出发了,然而他却说还有另外一个印度人在这里,他们要一起去吃早餐。吃完了早餐,他说回房间一下,10分钟回来。而这个10分钟又让我足足等了有半小时。等他面无愧色地和他的朋友一起出来时,我心中懊恼不已,唉,离开印度几年,怎么把那个“IST”给忘了呢?
第一次听说“IST”是到达印度孟买国际人口学院后的第一个周日的早晨。负责我们国际学生的帕萨特先生头一天跟我们约好,早上9点让我们在楼下等待,他会过来带我们去附近的一个银行开一个账户,联合国给我们的资助会按月打到我们的户头里。7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国际学生在9点钟都按时到了楼下,只有帕萨特先生没有到。晚一点也可以谅解的,然而一直等到9点半了,他老先生(其实是个年轻人)才姗姗到来。等的时候我一直在说,怎么会这样?他是不是忘了?旁边的一个来自不丹的学生说:“你不知道吧?这是‘IST’。他们就是这样的。”什么是“IST”?我被搞糊涂了。他解释说:“‘IST’就是IndianStretchingTime(印度伸拉时间)。印度人一般都不守时,所以他们的时间就是‘IST’。”不丹是印度的友好邻邦,所以不丹人对印度人的习性也比较了解。
又过了两周,学院组织新入学的学生周末去参观孟买。通知的时间是早上8点。虽然知道了“IST”,但想学生应该都是接受现代教育的,应该是比较有时间观念的吧?所以还是8点就准时下了楼。走到一楼发现,一楼的餐厅里还有很多印度学生在吃早餐。我想也许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玩的。然而等到上了大车,才发现里面坐着的只有几个国际学生,印度学生一个都没有。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印度学生才三三两两地出来,有几个正是刚刚在餐厅里坐着吃饭的学生。我不禁生气而又无奈地看了不丹学生一眼,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IST”,然后相视而笑。原来这真是个通用的时间规则,我又领教了一次。
孟买的夏天很热,空调又很少见,学校里到处安的都是那种吊在天花板上的吊扇。教室里、会议室里、宿舍里都是,据说有的学生宿舍里的电扇从住进去就没有关过。电扇的风力很大,而且无所不在,这对于不是很爱吹电扇的我来说经常有种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的无奈。所以在宿舍里我基本很少开电扇,只在热得受不了时才打开吹会儿。有段时间很热,不得不经常打开电扇,结果发现我的电扇吹起来声音特大,听起来很让人难受。于是就报告了学校,让他们派人来修。电工倒是很快就来了,爬了梯子上去看了后说,这个电扇旧了,他明天拿工具来给我修。我满心欢喜,连说谢谢。第二天哪儿也没去,乖乖地在宿舍里等他来给我修电扇。然而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影。不仅那天没来,等了几天也没见人来。无奈之下,又重新到登记簿上进行了维修登记。这样一直等了两个星期,那个电工才再次来到我的宿舍。但他修了半天,电扇依然嗡嗡响。他说看来修不好了,我过两周来给你换个新的。我说那也行。就让他走了。刚送他出门,忽然反应过来,上次说明天,让我等了半个月,如果是两周后的话,那岂不是几个月就要出去了,那时我就已经离开孟买了。于是,我赶紧追出去喊:“你给我回来—”
在印度学习结束的时候,学校要为毕业的同学举行一个告别晚会(farewellparty)。我的印度朋友阿琪娜坚持要送我一套纱丽,而且说好让我在告别晚会上穿。纱丽是印度女性的传统服装,外面就是一大块长长的布(花色、质料各异),按一定的规矩缠裹在身上。但穿纱丽时上身要穿一种跟纱丽颜色和质料相配的小紧身衣,下身要有一个衬裙,这两者都要量身定做才行。阿琪娜领我去了一个市场,找了一家小裁缝店为我量了尺寸,把布料留下,说好了在告别晚会的前一天去取。
告别晚会的前一天傍晚我搭小摩的去了那个市场,满心欢喜地准备拿我定做的东西,找到了那家裁缝店后,女老板找了半天却告诉我说还没有取回来。我10个多月积攒的有关“IST”的怒火,在那一刻腾地全冒了出来,冲着女老板喊道:“你答应我今天可以取活儿,你就应该把它做好,你们印度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讲信用?”女老板大概也被我的火气震住了,一个劲儿地解释说,不是没做好,而是去取的人出了问题,没有取来。“我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你答应了我,你就应该负责到底。我明天晚会上必须要穿上这套服装。”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女老板还在解释,我却越来越愤怒。后来她说,这样吧,我现在就派人去取,取来后等我下班以后给你送过去。我将信将疑地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带着绝望和愤怒回到学校。
回去和同伴们讲起我的遭遇,说实在的,对她能否给我送到一点也不抱希望。要分别了,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愤怒。快到10点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出去一看,竟是下午见到的裁缝店的女老板一家,带着上小学的女儿。她把我的衣服递给我,然后说,我们收了工,回家接了孩子就来了,我们印度人说话是算数的。这样一来,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主要是让小孩这么晚也跟着跑出来。我赶忙接了衣服,连说谢谢,还拿了点好吃的给了那个小女孩。不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给她留下深刻的记忆,或许到她那一代,“IST”会有所改变吧?
我终于在告别晚会上穿上了阿琪娜送给我的纱丽,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穿纱丽,也许是最后一次。告别晚会的第二天我就离开印度回国了。那套美丽的纱丽现在依然躺在我的衣箱里,偶尔翻出来看看,会让我想起我在印度的那些美好有趣的经历,想起我的好友阿琪娜,却已经忘了很多有关“IST”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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