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跟女儿正站在人群拥挤的无轨电车站，这时一辆雪白的伏尔加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我一看，开车的是我多年未见的女友汉尼法。她提出要送我。
　　
　　汉尼法穿着时髦的皮质短上衣和超级来福牌牛仔裤。在她转动方向盘时，露出戴着瑞士手表的纤细手腕。日本录音机里放出外国歌手懒洋洋的声音。我对她简直欣赏极了。
　　
　　到我家了，我请汉尼法进去喝茶。我们谈论各种各样的女性琐事。汉尼法抱起我的女儿，吻了吻她，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我惊奇地耸了耸肩：她能想要什么呢——她美丽、聪明、无忧无虑，见过这么多世面。
　　
　　“我想结婚。”汉尼法说道，脸红了。
　　
　　我又感到莫名其妙：我原以为她已结了婚，有了孩子。要知道，我们念书时，她就非常受欢迎。在她快毕业时，有两位研究生追求她，并且两人都显得极其真诚。现在她仍然年轻、充满活力、富有魅力。这样一位美丽的女皇居然说，她要找个丈夫。真是奇事！
　　
　　“你这么美丽。”我说道，“只要你使一个眼色，就会有成百的优秀骑士疾驰而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你面前，任你挑选。”
　　
　　“你可能说得对。”汉尼法叹道，“只是我怎么也挑不到合适的呀。”
　　
　　“你一定是开玩笑，假装可怜！”我不相信地说道，“我们读书时，伊勃纳吉姆给你写了多么热情的信，你记得吧？他还是单身汉呢！有头脑的小伙子，爱劳动，工资收入可观，不久前还弄到一辆日古里。”
　　
　　“呸，日古里！”汉尼法说道，“你该看到我坐的是伏尔加，嫁给只有这种车的人，这不可笑吗？”
　　
　　“那么你就抓住苏尔坦吧。”我毫不退让，“他当年上课时总挨着你坐。我有把握，他还是喜欢你的。不久之前哲学老师告诉我，苏尔坦仍然没结婚。得补充一点，他还是游泳健将。”
　　
　　“那又怎样？我可是击剑好手呢！”汉尼法否定地摇了摇头。
　　
　　“那么，好了，我们就说他不适合吧，可是你干吗不喜欢阿赫玛德呢？他个子高，富于魅力，聪明。他是克拉斯诺巴耶夫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正在写博士论文。”
　　
　　“你难道不知道？”汉尼法放声大笑道，“上周我已通过论文答辩了！可阿赫玛德还在写论文，准备答辩，然后才能通过，授予学位……不，他不适合!”
　　
　　“那么你难道会拒绝阿斯波尔？”我感到惊讶了，“你知道，他是一位多么招人喜欢的男子！多有风度，穿着时髦，能翻译英文小说……”
　　
　　“我们这个时代谁不懂英文？我本人就懂法文、德文、斯瓦希里文、波斯文……借助字典我还能翻译其他几种语言，我还正在学世界语。”
　　
　　“这样一来，我就不知道该向你提供什么意见了。我所知道的能与你般配的男人你一个也没看上。本来嘛，你比他们都强。你的工作好，又有自己的伏尔加，穿着讲究入时，挑丈夫的确不容易。也许，有世界声誉的某个教授或科学院院士才跟你般配。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得连丈夫的孙子也邀请去参加婚礼了。”我开玩笑道。
　　
　　“我不需要院士或教授！”汉尼法愤愤然说道，“我干吗要这样的丈夫？他有没完没了的问题要考虑，他责任重大，总是忙个不停，他才不会去关心妻子呢。我倒希望他是个最普通的人，只是有个必不
　　
　　可少的条件——他要会做饭、缝纫、洗衣、熨衣。很久以来我就梦想着能吃些家里做的东西呢！要知道，以前我曾念完过运动学校、音乐学校、专科学校，还有很多学习班和短训班，但我不会干的就是家务事！现在我的衣服姐姐给我洗，在饭馆吃饭——唉，这些馆子真使我倒胃口！在家里呢，我就吃罐头、香肠、灌肠。你能给我找个会做这一切家务事的男人吗？我会用双手捧着他走路！”
　　
　　“亲爱的，听我说！”我惊愕得无以复加，“要是你只想找个这样的丈夫，那你完全可以没有他。如果女主人不会做饭、缝纫、洗刷，这算什么家庭？男人需要女主人，需要孩子的母亲！有句至理名言：通往男人之心的道路是经过胃部的。要是你不会做饭，你怎么走这条路啊？我把我会做的一切全都教给你，这样你就可以结婚了。”
　　
　　“要我洗刷和做饭？那我干吗要学习和工作？难道要我奉献出自己的自由？”
　　
　　“汉尼法，你可知道，我曾在某处读到过这样的话：要想不丢掉结婚戒指，那就必须至少每日两次把它浸到泡碗碟的水中，一周一次浸到泡衣服的水中，要不然它必定会丢失。”
　　
　　“你难道认为我一钱不值，要把自己唯一的一生用来洗脏衣服和关在厨房里浪费掉吗？不，这永远不会发生！”
　　
　　怒气冲冲的汉尼法连一杯茶也没喝完，就站起身来，跟我极其冷淡地道别走掉了。听人说，她一直都没结婚。有一次，她坐在自己的汽车里驶过我身旁时，拼命把头偏向另外一边。在那豪华的伏尔加里，坐着汉尼法孤单单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