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姐夫的音乐会
时间:2010-07-05 23:42来源:《读者》(原创版)供稿 作者:张目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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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妮是我老婆的好朋友,比我老婆大两岁,一直跟她学习汉语。梅妮是希腊移民后裔,梅妮这个中国名字是我老婆帮她起的。其实要按我的意思,就直接叫她二丫,她是她家老二,又是丫头,这名字绝对具有强烈的中国乡土文化气息。我老婆怕日后梅妮的汉语学到一定境
梅妮是我老婆的好朋友,比我老婆大两岁,一直跟她学习汉语。梅妮是希腊移民后裔,“梅妮”这个中国名字是我老婆帮她起的。其实要按我的意思,就直接叫她二丫,她是她家老二,又是丫头,这名字绝对具有强烈的中国乡土文化气息。我老婆怕日后梅妮的汉语学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发现这个名字土气,进而影响我们两家和两国之间的友谊,所以拒绝了。
梅妮这个人挺有意思。她不管有用没用,对一切她感兴趣的东西都学。其实梅妮的本职工作是弹钢琴,她老动员我老婆用我三个月的工资买一架钢琴,然后她免费教我老婆弹琴,以换取我老婆免费教她汉语。梅妮的钢琴弹到什么水平我说不清,反正人家是凭这个吃饭的,我想应该和郎朗有一拼吧。
梅妮的老公学的是声乐。按照我们东北老家的习惯,我应该称他为咱姐夫。咱姐夫比梅妮小整整十岁,为此,思维正常的我和梅妮的家人都非常怀疑这小子的动机,总觉得这门亲事不保险。可人家愣是冲破重重阻力,在对音乐事业的共同追求中,旁若无人地结为夫妻。
现在,咱姐夫在英国一家著名的音乐学院得到了一个带奖学金的进修机会,梅妮也准备把事业的重心向欧洲转移,两个人准备一起去英国。结束在澳洲的生活之前,咱姐夫应一干亲朋好友的要求,要举办一场家庭独唱音乐会,算是告别。作为娘家人,我和我老婆很荣幸地被邀出席。
其实对于这场音乐会,我一直抱有非常抵触的情绪。因为,第一,我不喜欢歌剧,何况是外国人唱我听不懂的歌剧;第二……第四,每位到场的嘉宾都要交纳招待费用10元整,10块钱虽然不多,但它好歹也是我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工钱,所以我实在不想去参加这场对于融入所谓的主流社会很有帮助的告别演出。后来我老婆跟我说,演出结束后,来宾可随意品尝主人准备的地道红酒和各式茶点,我这才动了心。我想,大不了我闷声不响地把10块钱优雅地吃回来,而且我多少也想看看这位搅得梅妮家鸡飞狗跳的咱姐夫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梅妮如此痴迷。
演出那天,因为我和我老婆坐火车,所以到得比较晚。来之前我想象中的形式,是客人们一人一杯酒,散坐在屋子的不同角落,端着托盘的侍应生在众人当中穿梭。可到那儿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一间不大的客厅里,像电影院座位一样,整整齐齐摆了四排椅子,客人们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谁坐哪个座位,椅子上都有标志,而且在椅子上还为每位客人准备了一份节目单。
……
稍顷,演出正式开始,大幕后走出了梅妮和咱姐夫……
咱姐夫在我挑剔的眼神和梅妮的钢琴伴奏中开始了他的演唱。他的歌声一出口,就立刻赢得了我的尊重。我虽然不懂音乐,但我在国内做过广播节目主持人,对发音、发声并不外行。咱姐夫一唱就知道是练家子,气息贯通流畅,共鸣有力饱满,吐字清晰巧妙,节奏控制得张弛有度,表演也很到位,人一看就明白他是在全情投入,没有丝毫的马虎,让人立刻就能感受到他对歌剧的敬畏。这让我立马就想为他鼓掌叫好。可一看身边的洋人们,一个个凝神静听,表情似乎也在随着咱姐夫的歌唱变化,没人想着要鼓掌,我当然不敢造次,也作陶醉状,安静地欣赏。一曲终了,无人喝彩,又一曲终了,依旧平静,直到第三曲唱完,客人们才制造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原来人家有欣赏的规矩。这样,我守着规矩,按时鼓掌,按时陶醉。
虽然这只是一场非正式的家庭演出,但演出现场除了定时的掌声外绝对安静,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咳嗽打喷嚏,更没有手机铃声,除了歌声就是掌声。这场非正式的家庭音乐会甚至还安排了幕间休息5分钟,这也是演出中唯一可以说话或打喷嚏、咳嗽的时候。演出越来越精彩,咱姐夫不断展示自己的音乐天赋,观众的反应自然越来越热烈。后来与按时的鼓掌声并起的还有后排听众的口哨声和叫好声。咱姐夫在观众的热烈反应下谢幕两次,加唱了两首歌才最终结束了这场音乐会。
音乐会一结束,我就拉着我老婆直奔放红酒和茶点的厨房。桌上的东西让我吃惊,十几种不同牌子的红酒,几大盘各式水果和主人自己烤制的独特点心。客人们交的那10块钱,连一半红酒钱都包不住,更别说别的了。看来,对于我这样的俗人,这10块钱是酒食钱;对于喜欢音乐的朋友们,那10块钱其实是他们对于艺术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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