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刚讲故事
时间:2010-05-22 13:41来源:《读者》(原创版)供稿 作者:胡玥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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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我在老家安平镇长大。冬季的夜晚特别的长,冷且难熬。木窗格子上的窗户纸总是被风吹得呼呼嗒嗒响。稀汤寡水的棒子面粥就着自家腌的咸菜疙瘩不解饿,所以我就早早地钻进炕角的被窝里,安静地等灶火里的余温沿着炕洞里的土坯缓慢传递过来,将冰冷的
小的时候,我在老家安平镇长大。冬季的夜晚特别的长,冷且难熬。木窗格子上的窗户纸总是被风吹得呼呼嗒嗒响。稀汤寡水的棒子面粥就着自家腌的咸菜疙瘩不解饿,所以我就早早地钻进炕角的被窝里,安静地等灶火里的余温沿着炕洞里的土坯缓慢传递过来,将冰冷的手脚慢慢暖热。
奶奶家的北房临街,街坊乡邻会在这个时候陆续登场。每晚都会从前三唐后五代聊开去,谁都有可能是故事的主讲。一屋子人影婆娑,旱烟袋锅不知在什么人的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有人还时常在长条板凳上将烟袋锅磕上两磕,接着,添一小撮新的烟叶继续吧嗒。不断地有人进来,也不断地有人出去,门帘一挑,带进一股风或是寒气儿,炕桌上的煤油灯就像故事里弱不禁风的小姐被风吹着了,摆闪不定,忽明忽暗着。奶奶一晚上不停地用头簪将灯捻挑上一挑,一股浓烟小妖一样冒出又不见了,然后,那暖暖黄黄的光焰方能安稳一会儿。儿时的我,喜听乡人讲那些神鬼故事,听到害怕处,把头缩进被子里,耳朵却仍竖在外面,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小细节,直听到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掐架。
每晚都不知故事是在什么时间结束的,乡邻又都是在什么时候散去的。一夜有梦,一梦就梦到大天亮。天亮时,依稀记得睡前听见的几个故事情节,还想再听,于是,从天一亮就盼着天黑。
听王刚讲故事是后来的事。也是这样的冬日,一屋子人,有王刚、水均益、唐师曾……
屋子温暖,我坐在向阳的落地窗跟前,忘记自己还有采访任务,水均益和唐老鸭似乎也忘了跟王刚一道串“春晚”的主持词,大家皆沉浸在听王刚讲故事的乐子里。王刚说,演《宰相刘罗锅》那时候,我买了辆二手车,当时剧组里就多了一大乐子,大家一看我的车停那儿了,都过来绕车转转: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王刚今儿刚蹭的吧!
那时候剧组里就我和张国立买了车,刚学开车的人特愿意拉别人,每天演戏到深夜,我就对要回家的人特热情地说,我送!我送!可半路上不断地有人说,王刚,那啥,我忘记一件什么事儿,你停车把我放这儿吧!
王刚,我喜欢吃卤煮火烧,你就把我搁饭馆门口吧!后来我发现,大家在半路上都想方设法溜了,车里只剩下我一人……
王刚说的是他自己“无照驾驶”时期的那些个故事。我们听着,全都心领神会地坏笑,心知就是正儿八经地拿了驾照的,出的乐子也多了去了。我有一同事,奋斗3个月,终于拿下了驾照。他禁不住内心的得意,第二日就借了辆破旧的红色夏利,迫不及待地上路了。那时候,我和该同事,我们三四户都住在同一个四合院,他小试了一把他的驾驶技术,急于与人分享,还没等到下班,他就预约我,让我下班时一定要坐他的车。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路上,同事熄过几回火,都是在道中央,我以为是那车破,并未往同事的手潮方面想。及至开到一个十字路口,我眼瞅着亮了红灯,我的同事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将车开了出去。我不知他是什么情况,心想,再牛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闯红灯吧?更没想到的是,他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一踩刹车,停那儿了。他四下看看,问我,刚才是红灯还是绿灯?我晕。我说,你是色盲啊?色盲还敢开车上路!从此我再不敢坐同事的车了。
后来我学了开车后,感同身受,才深切理解了王刚和我那同事的良苦用心。新手上路,难免心怯手潮,倘若有熟人一路相伴着,便能身不落寞心不生怯啊!
唐师曾大喊这段子好。说故事的最乐意听故事的人给这样一个契合的场。讲故事讲到兴头上的人,特容易被唐师曾这种“坏人”给忽悠高了,果然,王刚打眼把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目光所到之处,散落几丝鬼鬼的笑和得意,让人猜不出接下来他会有怎样的料爆给大家。会讲故事的人都会卖关子,王刚眼看着大家急盼着听,便有意在狭窄的屋子里走上几走,吊吊大家的胃口,然后,乘兴就把自己“酒后神行”
那点底儿全抖出来了。
王刚说,我还有过一次酒后驾车的经历。那次吧,我是晚上去一位教授家,他拿出一瓶好酒,他喝了一两,我喝了九两,喝完夜里12点多了。他说,王刚你一定要在我家里住下。我执意不肯,驾车就往平安里赶……
我只记得是第二天中午12点半,醒来一看,鞋子脱掉了,衣服没脱,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中午奔饭局,走到大门口,两个当兵的看着我脸上露出特神秘的笑,就好像是说,我知道你点什么事儿。知道我什么事啊?只听当兵的说,王老师,起来了!
嗯?起来了?话里有话。找我的车,不记得放哪儿了。当兵的笑着一指,再看我的车,停在两棵大树之间,特固定的一个位置,那位置可钉可铆的,技术高的正常人都万万停不了那么精确。想不明白是怎么移库进位的,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来的。这时,开门的老师傅走过来,绕着我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老师傅说,好嘛,夜里大铁门关了,你开着车直接朝大铁门开过来,跟开坦克似的,幸亏这俩当兵的小伙子腿脚灵便紧着把大门给拉开了,要不,大门,你,全完了!当兵的这会儿在身后添油加醋地说,你放好车,还跟我们说,还没睡呢?
听到这儿,唐师曾已经乐翻了,他拿着照相机,一边给王刚拍照,一边说,我就以“‘坏人’王刚”为题写写你!
王刚这时才一下省过味来,马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挺稳的……唐师曾至今也没拿“‘坏人’王刚”为题写过王刚。
时隔多年,当我提笔写下这样的回忆文字时,仍担心会不会有人用“酒后驾车的王刚”为题编排篡改我这篇文字的本意。在我的心里,曾坐在我们中间,面对面给我们讲故事的王刚,坦荡、真诚、谦和,亲切如一位兄长。
从《夜幕下的哈尔滨》里走出来的王刚,以他与众不同的声音特质和对故事不同于以往的把握,告诉听着各种各样故事长大的我们,故事还可以这么说。我们热爱《夜幕下的哈尔滨》时代的王刚,也热爱一转身就变成了和珅的王刚,历史上的何珅是什么样子?没关系,观众就认王刚演的和珅的这个样子,观众并不喜欢和珅这样的人,可是这并不影响观众喜欢扮演和珅的王刚。如今的王刚转身又在《天下收藏》那档节目里,铜锤一握,去伪存真。
人这一生,要完成多少个转身?转身之前和转身之后,一个人会是几个样子?有的人会在第几个转身里就把自己给转丢了?而在艺术生涯中转身再转身的王刚却一直在那里。
(本刊友情提示:切莫学习当年的王刚老师,不可无照和酒后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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