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最后的守望
时间:2010-07-26 23:48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孙成凤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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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秋末,热闹沸扬了一个夏季和秋季的乡场开始归于沉寂,如同驶过惊涛骇浪的巨船抵达平静的港湾,然后便进入整个漫长的冬季。围碌碡而排列成八卦形的一堆堆红色的高粱米,在漫天橘红中展示着最后的辉煌,仿佛摆在一副巨大棋盘里的棋子,是残局最后的勇士。父亲成为秋
远离村庄的乡场,泊在原野的海里,成为鸦的起飞场。黄昏的太阳把暮秋的原野染成橘红色的悲壮,给滑翔于半空的鸦翅镀上了金色的镶边。乡场的中央竖立起一个青石雕凿的灰白色的碌碡,蹲于其上的父亲,身披宽大的黑色棉袄,双臂叉搂于胸前,压在膝上,风把棉袄的袖子轻轻地拉上拉下。橘红色的幕帷中,父亲如一只超然的老鹰,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每一只做心不在焉状、但无时不在打着场上的一堆堆红色高粱主意的飞上飞下或闲步走动的鸦群。几只昏鸦用闪电一样的速度从父亲头上和身边一擦而过,利箭般的翅膀刮疼了父亲的耳朵,他意识到鸦群开始了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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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秋末,热闹沸扬了一个夏季和秋季的乡场开始归于沉寂,如同驶过惊涛骇浪的巨船抵达平静的港湾,然后便进入整个漫长的冬季。围碌碡而排列成八卦形的一堆堆红色的高粱米,在漫天橘红中展示着最后的辉煌,仿佛摆在一副巨大棋盘里的棋子,是残局最后的勇士。父亲成为秋天最后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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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场看守了一个夏季和秋季的父亲,希望能善始善终地把每一粒粮食都送到农人的手里,因为他知道整个冬季和春天,每个农人就是靠囤里的粮食度过的,所以他把这最后的高粱米看得尤为珍贵。他希望由乡场通往远方小村的土路上,能走过带着口袋的农人,领去他们的粮食。然后,他就默默地回首告别抛锚于原野的乡场,与满载而归的农人从乡场走回村子,开始一年一季的猫冬。父亲觉得乡场泊于原野,如同自己泊于小村,其实,一条细长的土路相连,谁是谁的锚呢?父亲觉得这个问题很纠缠,他思索了很长的时间,实在说不准确。父亲认为,很多事根本用不着找原委,能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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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群是在父亲走神的那一刻调整战术的,它们兵分两路:一路在父亲的眼前和头上飞上飞下,一路向高粱进攻。当父亲发现了鸦的诡计时,夕阳已经下沉,漫天的橘红色退守到西面的地平线以上,夜色浓墨般浸染开来,与沉没的夕阳余晖相峙而立。父亲觉得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黄昏与夜晚的交替了,便有了一种很久没有的亢奋。他伸开双臂并把双臂高高地举过头顶,美美地打了个哈欠。鸦群对父亲突然的举动始料不及,惊吓得落荒而逃,黑旋风似的冲上天空。打过哈欠的父亲从碌碡上站起,他很想看一看他在乡场上的最后一个黄昏。他觉得对于秋天、乡场和黄昏,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眷恋。然后,就在父亲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脚下的碌碡一颤,就如同高空中俯扑大地的老鹰,他一下子扎在高粱堆上,双臂张开,拥抱住了秋天最后的收成,像一面被风从石座上吹倒的旗帜。空中刚要飞扑直下的鸦群被父亲惊险的动作又一次惊吓得乱了阵脚,相互碰撞鸣叫着四散分开,黑色的羽毛纷纷飘落,洒了父亲一身……乡场、碌碡、高粱、父亲,构成秋天里一幅难以言状的立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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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乡场上围着碌碡长出一堆堆葱绿的如八卦状的高粱苗。有一天,当我如父亲一样蹲于碌碡上时,看到开始拔节的高粱苗,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胡平平摘自《农村大众》2007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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