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用手推车去100多里外的地方推过煤。和他同去的还有山鸡、锁柱等村里的5个青年。
天蒙蒙亮,他们便来到了生产队队长家里。队长说过,要亲自给他们煮面条壮行。
队长说:“来回一趟200多里路,啥也不干也会把人累得够呛,何况要推300多斤煤回来;再说路也不平,大伙肯定受累不少,辛苦大伙了……”
队长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心里热乎乎的。
队长很快就把面条煮好了,他把面条盛了满满6大海碗,又亲自端给了每个人。在暗淡的天光下,香喷喷的面条味飘满了队长家的小院子。
父亲接过碗,蹲在自己的手推车前“哧溜哧溜”地吃着。那时,面条可是稀罕物,他何时吃过专属于自己的一大碗面条啊?!所以父亲吃得酣畅而痛快,他要好好享受,好好品咂……就在面条快要吃完的时候,父亲瞪大了眼睛:碗底竟然卧着两只荷包蛋!它们悄悄地隐藏在面条下面,那圆滚滚的蛋黄好像喷薄而出的朝阳。那一刻,父亲惊呆了,他举着筷子注视着碗底的荷包蛋,又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别人,暗暗惊叹:“队长竟对自己如此厚爱,多给了两个鸡蛋。哈,这是何等的待遇啊!”
父亲想,队长这样高看自己,不用说推煤,就是拼命也值了!
后来,他们的运煤小分队就推着车子向遥远的地方进发了。
一路上,几个年轻人精力旺盛,说说笑笑,即使推着煤在深夜里磕磕绊绊地往回赶,也没有一个人喊累,没有一个人掉队。
赶回生产队卸完煤后,队长给大伙放了半天假。
父亲看着累得歪歪扭扭的山鸡说:“没想到你小子三根筋挑个大脑壳,瘦得像猴子,也照样力大如牛啊!”山鸡疲惫的脸上泛起一层得意的笑,他说:“叔,实话告诉你吧,队长待咱不薄,咱不拼命出力,能对得起那碗面条和他偷偷放在俺碗底的两个荷包蛋吗?”
父亲又一次睁大了眼睛。
又过了一天,父亲便知道了,队长对每个人都“不薄”,他在每个人的碗底都埋了两只荷包蛋。
后来,父亲说:“其实,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别人更多的尊重和爱,都想被别人高看一眼……同样是荷包蛋,对大伙来说,放在碗底和碗上面是完全不一样的。”
【出处】黄河黄土黄种人
【摘自日期】2010年第12期上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