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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样男人在山间

时间:2010-05-25 23:39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澜 涛 点击:
参加一家杂志社主办的笔会,认识了李光乾。 因为越来越少关注哲理美文,见到李光乾之前,我对他连名字都是陌生的。初见时是深夜,因为笔会地点在北戴河,晚饭后,我便去海滩踩海,回到宾馆已是夜里11点半了。因为事先知道将会有另一位作者和我同住一个房间,

  参加一家杂志社主办的笔会,认识了李光乾。
  
  因为越来越少关注哲理美文,见到李光乾之前,我对他连名字都是陌生的。初见时是深夜,因为笔会地点在北戴河,晚饭后,我便去海滩踩海,回到宾馆已是夜里11点半了。因为事先知道将会有另一位作者和我同住一个房间,到房间门前,我轻轻地敲门,想提示房间内的人,有人回来,以避免惊吓到对方。“来了!”门内立刻传来回应声,我下意识地用手推门,门旋即打开,原来,门虚掩着。于是,我见到了李光乾。
  
  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一条普通的棉布裤子,一双在都市里很难见到的胶鞋,以及黑黑瘦瘦的肌肤,随意垂下的头发……从李光乾的衣着上,怕是很少能有人将他和写作联系到一起。我的第一感觉,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老汉。互相介绍姓名后,我问李光乾怎么还没有睡觉,他憨厚地笑着,告诉我,怕我回来进不了房间。
  
  我有些诧异,难道他不知道一个房间有两把钥匙吗?
  
  李光乾家住云南永平一个叫甸板的小山村,是当地村小学的退休教师,四五年前开始尝试写作。李光乾告诉我,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来之前又不知道杂志社为作者报销往返火车卧铺票,他买的是硬座车票。因为旅客多,两个人的座位都挤着3个人,3个人的座位都挤着4个人。他一路挤了48个小时才到了北戴河,双腿因为长时间的下垂都肿了,一条腿的膝盖疼得他走路都有些困难。李光乾说着,用一条热毛巾揉敷着一个膝盖。我无法想象连续48个小时挤坐着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如同我无法想象他所居住的那个云南某座大山深处的小山村距离都市有多遥远。李光乾告诉我,洗手间的坐便池里始终有水,他一直没敢去小便。我狐疑着去查看,见坐便池里只是正常的少许余水,我立刻明白了,李光乾一定是没有用过坐便,误以为坐便池用过之后里面不该有余水。我向他解释这是正常情况,并指导他坐便用过之后如何冲刷,如何使用淋浴以及牙具香皂都是免费使用的等等,李光乾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
  
  我们很快就形影不离。更准确地说,仿佛我是临时的老师,他是临时的学生。提前多少时间去餐厅,提前多少时间去会议室,是否去散步等等,他无不听从我的建议。
  
  这天晚饭后,,我提议去海滩散步。
  
  我们居住的宾馆距离海滩大约30米。到海滩之后,李光乾连声惊叹。我意识到,虽然他已经到北戴河一天一夜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走近大海。于是,我提议踩海,他迟疑着表示不用了。我继续鼓动他,表示踩海和看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并率先脱掉了鞋子、袜子,挽起了裤腿,提着鞋走近海水。他仿照我的样子,也走了过来。海浪涌上来,漫过我们的双脚,他立刻说道:“真好!真好!”于是,我们走来走去,少顷,他掏出手机,表示要给儿子打电话,他要让儿子听听海的声音,他的儿子也从没有见过大海……
  
  这一天踩海中,李光乾告诉我,他居住的小村在海拔1800米以上的大山深处,小村的村民很少有出过远门的,他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他说,他是第一次见到大海,他打算返程时在北京停留一天,去看看天安门、看看故宫、看看长城……我听着,不由得心生一丝悲哀——这样一个可以将文字变成铅字的人,他的智慧毋庸置疑,但是,却因为他居住在大山深处,他更似一个山民—春耕秋收,他必须按季节及时地侍弄家里的5亩农田,因为他的儿子正在读大学,未出嫁的女儿没有工作,他的退休金无法承担一家人的日用和儿子读书的开销。
  
  我没有流露出我对他的怜惜,我怕我的怜惜伤到他。我更热情地和他聊天,似乎想表达,我这个久居都市的人和他这个长期居住山村的人之间的无间。于是,我了解到,他又不像一个纯正的山民——农闲时,当地山民大多聚在一起打麻将玩牌,而他则伏案写作,因为他一直热爱写作,他写了四五年。因为没有电脑,他的每篇稿件都是笔写信寄。在这样一个网络时代,他继续着刀耕火种般的笔书信递,不是为了坚持什么,只是因为所处落后。我终于忍不住暗暗叹息了。
  
  因为鲁院的学习结业在即,我不得不提前返回北京。和李光乾告别,我默默地在心里为他祈福—我不知道,他在了解了都市的繁华和热闹后,再回到落后闭锁的小山村,会不会有失落,有怨艾呢?
  
  北京的生活不出所料的忙碌和喧闹,但关于李光乾的记忆却常常会跳进我的脑海。一同跳进来的,还有对他的担心。终于,大约半个月后,我拨通了远在云南大山深处的李光乾家的电话,已经回到家中的他听出我的声音,十分兴奋。我们攀谈了一会儿后,我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他的笑声依旧质朴剔透,他告诉我,这次笔会让他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尤其是文学的世界,他以后要写更多,写家乡,写乡村……我没去过那个叫甸板的小村,但我固执地相信,那里一定净水润泽。不然,李光乾怎么会丝毫没有被喧嚣和诱惑侵袭!不然,李光乾对信念的追求怎么仍旧会如净水淘洗过一般剔透、清澈和美丽!
  
  哦,他的繁华如水,他的热闹如水。
  
  突然感觉,能够认识李光乾,是命运对我的一次极大礼遇。此后的日子,虽然我仍旧会奔忙,但是,我知道,我会在名利困扰心智时,仰望南国的星空,想着那个叫李光乾的如水男人,一次次洗涤自己……
  
  【出处】澜涛的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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