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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煮粥

时间:2009-12-17 23:47来源:《读者》(乡土人文版)供稿 作者:伊 尹 点击: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听说的。说一个新嫁的小媳妇,每天三更起,为五更起床念佛的婆婆煮粥。事佛的婆婆要吃高粱粥,又不许急火煮,怕费柴,文火慢熬,整整三个时辰后,才能将硬若石粒的高粱米煮成一碗松软的粥,盛在碗中,放至七八分的热度,端入婆婆的房中。而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听说的。说一个新嫁的小媳妇,每天三更起,为五更起床念佛的婆婆煮粥。事佛的婆婆要吃高粱粥,又不许急火煮,怕费柴,文火慢熬,整整三个时辰后,才能将硬若石粒的高粱米煮成一碗松软的粥,盛在碗中,放至七八分的热度,端入婆婆的房中。而婆婆只是浅尝一口,意味每日的早斋已进,这碗粥,也就至此为止了。
  那时小,听到这里,连忙追问日后事:“那么婆婆喝完粥以后呢?小媳妇是不是可以去睡觉了?”
  讲故事的人是我的祖母,她的手中剥着新下的豆荚,愤怨地说道:“哪里能去睡!天一亮,还要做一大家人的饭,喂猪喂羊,好像牛马一样,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口高粱粥,满碗辛苦泪。当时我小,无法体贴地领会,再长大点,才明白了祖母讲这故事时所含的悲愤,因为那小媳妇,是她的母亲。
  谁也记不清那段时光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三更天,苏北的农村,夜间天冷,天际星星还在开着盛会,她头发蓬乱,睡眼惺忪,蹲在灶前,一阵烟气熏蒸之后,跳跃的灶火、还有锅中粥开沸腾的声音,给她少许的温暖慰藉,日子,就是这样慢慢熬过来的吧。  这是我所想。
  有一天,回农村探望太祖母,很唐突的,问她一个问题:那时,明知是一种刁难,为什么不反抗呢?
  九十多岁的人了,笑容却很澄明,答曰:“困劲一过,也就好了。”过了一会儿,抿嘴一笑,又补充道:“头天晚上,你太祖父就悄悄地泡好了高粱米,劈好细柴放在灶前,我只是守着而已。”
  那一瞬间,她眼中又燃亮了十四岁时的星光,只是被偷偷疼爱的几个细节,便胜却一切磨难,皤然老矣时,苦难皆已风烟俱尽,而那偷巧的甜蜜,却比铭记更深刻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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