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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Q.E.D.证明终了

时间:2009-10-06 09:49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Mr.stone 点击:
离开学校的那天,班级里三分之一的同学工作仍旧尚无着落。开完毕业典礼之后,我把没带回家的书全卖了,当年秦琼落魄以破铜烂铁的价格当了他的双锏,我看着一捆捆的教科书,这真真是废纸一堆。照林语堂的说法,读了大学仿佛便是饱学之士,其实所读之书极其有限,只是读了

每当沥青路面上,唯一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朝我驶来,总能联想到日本动画《豆豆龙》里的龙猫巴士。能勾起这样的回忆的或许也只能是在乡下的小小马路上了。四年前,得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喜悦恍如昨日,家里人自是摆宴庆贺跟过节似得。要知道当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父母就念叨着“考大学”,仿佛养母鸡是为了生蛋,我则是为了考大学而生的。那时我只觉得鲤鱼跳上了龙门,从此有了离开这穷苦农村的机会和资本。那年九月,我背负着众人的期望和对大学的憧憬踏上了旅程。只不过,自从亚当和夏娃开始,很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大学里,书没有念进去多少,倒是学会了插科打诨、胡扯瞎侃。

 整个学院巴掌大一点地方,迎门的是一座两米多高的马克思恩格斯的并肩半身雕像。这里虽说不上山明水秀,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学院一年就招一个班五十人,所以一幢五层的宿舍楼足够装下四个年级的本科生了。女生的人数要比男生多出三倍有余,我的一位身在理科院校的哥们因此艳羡不已,只不过“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美女再多也只是饱个眼福而已。我和三位损友蜗居在105-2寝室。寝室的卫生状况绝对不是用“脏乱差”能够形容得了的。我仿佛能听到毗邻寝室的蚂蚁、臭虫兴高采烈唱着诗经里那句“逝将去女,适彼乐土”的诗歌搬来我们这里逍遥自在了,角落里的蜘蛛网如果是夏洛结的,十成十要编织上“懒人”二字。当然能被连续四年评为“最差寝室”,这绝不是值得夸耀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陈醇,而他至今稳居寝室的头把交椅的原因便是:我们不是爱寝室爱得少,而是爱陈醇爱得多。陈醇极聪明,博闻强记,有辩才。我夸他“要是生在三国,就没曹操什么事了。”大脑袋上顶着一头天生的卷发,乱蓬蓬的,大半的男生从来不梳理自己的头发,而陈淳一头卷发越发地像梅杜莎头上的乱蛇。他的皮肤即便是在女生里头,也要算得白,经常吸烟、熬夜倒也没糟蹋了他的脸蛋。为了留学东瀛岛国,大学里开始学习日语,由小泉纯一郎而给自己取了“小陈醇一郎”的所谓日本式名字。白花花的一面墙壁被他歪歪斜斜贴上了好些纸片,纸片上歪歪斜斜写了好些日语单词,形成了我们寝室一道糟糕的风景线。

睡在我下铺的是孙皓。人送雅号“御宅居士”,是个ACG狂人,对于日本动漫如数家珍。号称“只对二次元女孩感兴趣”。偶然瞟到《荀子·非相篇》上说古时大圣大贤的相貌都是奇丑,拿起镜子上下一打量,认为自己是大圣大贤的料。被陈淳调侃道:“大圣大贤的相貌都是奇丑,奇丑的人却未必是大圣大贤”,总之,在“御宅居士”以后又添了一个诨号“孙大圣”。孙皓沾不得辣,记得有一次吃了回麻辣烫,两片嘴唇肿得像两根肥香肠,从此“谈辣色变”。由于是在下铺,平日里又把被子打理得比较整洁,难免就得到众人屁股的临幸,这种“就算得不到你的人,也要得到你的床”的行为一度让宅心仁厚的孙同学敢怒不敢言。

我们宿舍的另一位室友叫董仲明。是那种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高个子帅气男生。他没参加超男选秀是电视节目的不幸却是晋级者的大幸。如果在身边的话绝对是活泼过头,搞怪大好,一点儿都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类型。每当我们问起他的初恋时,都不愿透露哪怕一星半点过去的恋情,并且告诫我们“好奇害死猫和猫的主人。”意外地对文学情有独钟,发誓要写出一本能够被翻译成100种语言以上的书。他坚信人生是一个不断自我完善的过程,每个人都是柏拉图理型世界中不完美的复制品,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让自己的灵魂回归到理型世界中。董仲明有句名言:有些人通过快乐获得快乐,另一些人则通过痛苦获得快乐。因此我知道了,他原来是一位外表洒脱而内心痛苦的哲人。

钱辉经常不期然地拜访我们的寝室,他一见到董仲明就会扑过去来个熊抱,董仲明通常会打趣道:“你要想跟我断背,我就先断了你的背”。钱辉虽然长得也白白净净,却没有谈过恋爱。二十多岁了都没交过一个女朋友,据说分桃断袖就是这么炼成的。再则,我们学院这种禁断的气氛是有很深的渊源的。马恩头像下面尽管刻着“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的斗大字眼,好事者偏喜欢说成是:Brokeback就一定要实现。照大导演李安的话说就是: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据陈醇回忆,钱辉和董仲明初次见面就非常投缘,就像拜伦在日内瓦邂逅了雪莱。

据说在马克思主义还未传播到中国之前,周恩来也曾是一位坚定的无政府主义者,恰似如今的大学生奉行着“无课堂主义”。原因是在明显不过了,教授们几乎懒得管课堂纪律,只要你遵守“睡觉不许打鼾,说话不许太响”的潜规则,你爱干嘛干嘛。并且大学里的考试,临时抱佛脚是非常的管用。别看我这样,起初却也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后来渐渐力不从心了。因为教授们照本宣读的讲课方式令人胃口大失,常常禁不住黑甜梦乡的诱惑,昏昏睡去。每次教授宣布下课便如蒙大赦,同学们纷纷作鸟兽散。董仲明这么评价大学课堂“学生假装听课,老师假装讲课”。有时候,碰到好欺负的教授,索性都旷课了。有一位身形像Humpty–Dumpty的教授实在看不下去,那天见半数不到的出勤率就拂袖而去了。第二天出了一份考卷:试卷上印了一排教授们的照片,下面是括号,叫我们把教授的名字给一一写出,自然我们被打得溃不成军。

但凡事总有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我们的班长大人,大学四年据说没迟到过一次,旷课当然更是不可能。四年的奖学金都被她一个人给包揽了。我们和她的差距大概就像芸芸众生和佛祖的区别。从老师那里传出过一句极恐怖的话:“她的答案与书本上的毫无二致,我如何扣分?”好可怕啊好可怕!

有些教授并不把课堂上的教学看成是本职工作,赖以糊口的往往是外面的兼职。而有些教授又忙着自己学习,甚而到了而立之年都未谈婚论嫁。考高等数学那回,我们班一位豪放派的美女竟然堂堂地在考卷末了写上了“老师,你让我及格,我就做你的女朋友!”的古之所无的大胆爱情宣言。那门课的老师显然没有那股子罗曼蒂克,大笔一挥给了个不及格,分数低得跟日本Johnny’s事务所的那帮菜鸟艺人的年纪相仿。所以这场师生恋也就无疾而终了。说起高等数学我可是得了满分的,三位数的成绩在我们学院被称为禁忌的分数,那次准是莱布尼兹附体了吧,不然的话,我就是个天才。那位美女慕名而来,看在同窗的面子上,想要我抽点时间教她,实在的说,一考完,关于高等数学的那些东西早已从脑海里删除,清空了回收箱,只能说是爱莫能助。

在很多人眼里,大学里的头等大事或许是谈恋爱。董仲明自是不必说的,“天生的风流潇洒,才华横溢,命中注定要招蜂引蝶”,不出意外,他身边总有佳人相随。再说陈醇,他那张嘴能把乌鸦说成是白的,把西施说成是丑的,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骗倒个把小妹妹以身相许不在话下。钱辉则常常借倒热水的名义,跟女生搭讪。但自从大三那年,我把他们寝室的唯一一个热水瓶踢坏以后,钱辉对此怨念极深。我的罪过真不在魏延踢倒七星灯之下了!但钱辉作为我们班的生活委员,在月初发放助学金的时候,被众女生簇拥,他也是乐在其中的。孙皓睡得不比猫少,吃好中饭,照例是要懒洋洋躺床上的,嘴里反复念道:女人和床不可兼得。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期躁动,是逃不脱的折磨。从某个角度来说,陈醇是深明大义的,时常会积极主动地下载些不正经的日本片子。他建了个文件夹,明白无误,取名:“18禁”。有一天,我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悄悄地点开了那个传说中的文件夹。里面有个文件夹,上面写到:你满18岁了吗?我心想那还用说吗,我点了进去,谁料又是一个文件夹:你肯定确定以及一定?我肯定,我点。乖乖,又是一个文件夹:你考虑好了?啰嗦!我点我点,我点点点,足足点了十几个文件夹,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正要摆出“V”字型庆贺,陈醇却不失时机地出现了,抓了个原形毕露,当时我只觉得一世英明付诸东流了。

请不要用那种“俺真鄙视你”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有参加一些健康向上的娱乐项目,比如打篮球。经过大学四年的锻炼,我已经从一个太阳晒不得,野风吹不得的文弱书生成长为一名钢铁战士了。打扑克也是我热衷的,董仲明认为打牌就是浪费时间,此言差矣,子曾经曰过:“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可见,圣人也是要投我们一票的。坦白说,我的牌技并不怎么好,运气也挺差的,正如陈醇说的,二战时,德国对其盟友意大利的评价挺适合我的。这家伙自己打出好牌时倒会用一句中日合璧的话夸赞自己:有才すぎる(太有才了)。孙皓的口头禅证明了对动漫的偏好:即使你集齐七个A,也无法实现你一个愿望。钱辉打牌时是标准的扑克脸,默不作声,却常常出奇制胜。

大四开学后,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为期两个月的实习。我家离实习单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之,6点半之前务必出门,下班的时候必须与时间赛跑,拿出刘翔110米跨栏的速度冲向车站,否则后果自负。实习之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把自己放低,低到尘埃里,即便受到冷遇也不能发作。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陶渊明的那句“善待之,亦人子也”的教导,年轻的指导老师还算友善。度过了实习期,徘徊在脑际的唯一关键词就是:找工作。

如同黏着蜡封的翅膀飞近太阳的伊卡洛斯浑然不知末日的降临。一场蓄势已久的金融危机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爆发,波及了全球,找工作竟然成了噩梦。听说,一家单位想要招聘三个人,结果投来了上万的简历。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也好,没头的苍蝇也好,眼看着“毕业等于失业”一语成谶,我们能做的只是一次次地投递简历和参加面试,跑招聘会。陈醇倒是挺关心,时不时问我:“怎么样,饭碗有着落了吗?”“工作啊,别提了,连点影子都还没有呢。”“把心放宽,面包会有的,烧饼会有的,工作也会有的。”陈醇已经办好签证手续,只等六月份飞去日本了。最近见他QQ签名上写着:我来的不是东京,是寂寞!突然地想他了。陶渊明因为家门前有五株柳树,所以号“五柳先生”。我家门前没有柳树,曾给自己取了个雅称为:无柳先生。既然这年头工作不容易找,公务员的春秋大梦也是万万做不得的。只好老老实实回家做个安分守己的田舍郎,过起“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半隐居生活,我这么想着。

离开学校的那天,班级里三分之一的同学工作仍旧尚无着落。开完毕业典礼之后,我把没带回家的书全卖了,当年秦琼落魄以破铜烂铁的价格当了他的双锏,我看着一捆捆的教科书,这真真是废纸一堆。照林语堂的说法,读了大学仿佛便是饱学之士,其实所读之书极其有限,只是读了四年教科书而已,而教科书不是书。我想况且连教科书我都没好好读过。歌曲里唱道:青春是铁打的营盘,我们是流水的兵。走出校门的时候,我挥了一挥手,带走的只是一片交织着欢笑和忧愁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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