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标题:给燕妮
要知道世界上唯有你
对我是鼓舞的源泉
对我是天才的慰藉
对我是闪烁在灵魂深处的思想光辉
这一切一切呀
都隐藏在你的名字里
诗写得热烈,可见这个少年维特对恋人的一往情深。但婚姻是复杂的,当年的燕妮凭女性的直觉对此有过犹豫。在她写给卡尔的回信中,有这样的忧虑:“你知道,卡尔,由于担心你的爱情能否长期保持下去,我的一切欢乐都荡然无存,你的爱情还不能像理所应当的那样使我欢天喜地……唉,卡尔,假如你的爱情能使我放心的话,那我就不会这样头昏脑涨,心似刀绞,隐隐作痛……”
后来的现实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在导师的墓前,我也忍不住要问这样的问题——和卡尔谈情说爱很美妙。我去过他的故乡特里尔,莱茵河畔安谧小城,鲜花装点的林荫道,依偎亲吻的恋人。当年的卡尔和燕妮就是这样的一对,两情缱绻,旁若无人。但是,做他的妻子呢?尤其生了那么多孩子,还要经常搬家,手头又比较拮据。
伟大的导师未必是合格的丈夫,卡尔研究的是宏大的哲学命题,事关人类社会的未来,却不太能够给小家庭带来现实的面包、黄油。他不善家务,抽烟很凶,燕妮娘家的陪嫁杯水车薪,越来越多的嘴要吃饭,还得维持基本的体面,所以埋怨、争吵、赌气大概也难免。
当然这都是猜测,当事人不在了,传记未必可靠,传言似是而非,眼前的卡尔·马克思,只是一座庄严的墓,庄严到足以掩饰所有日常生活的琐碎和庞杂,仿佛从来就是这样神圣,不食人间烟火,只能顶礼膜拜。
马克思的问题亲近自然,热爱生命,把怀疑定位为最崇尚的品质。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神秘的教主,他是一个哲学家,在自己的研究中发现了社会发展的内在规律,并且被由此推导出的瑰丽景象迷住了。他坚信自己找到了真理,毕生捍卫,坚定不移,但在他的有生之年,除了昙花一现的巴黎公社,他其实从未看见自己的理想变为现实。
是后人和追随者把他捧上了神坛。合上大部头教科书,从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中走出来,走进19世纪英国伦敦的大街小巷、寻常日子,他其实是个偷懒的丈夫、慈爱的父亲,也许还是个不太负责的情人。
顺便说一句,特里尔的冰淇淋味道很好,分量也足,但是城市太新,这是德国城市的通病。历经二战盟军一丝不苟的大轰炸,特里尔剩下的老建筑只有一座古罗马时代的大黑门,修复后的马克思故居纪念馆被纳粹破坏后,也只是空无一物的壳。
“3月14日下午两点三刻,当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停止思想了。让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不过两分钟,等我们再进去的时候,便发现他在安乐椅上安静地睡着了——但已经是永远地睡着了。
“这个人的逝世,对于欧美战斗着的无产阶级,对于历史科学,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位巨人逝世以后所形成的空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使人感觉到。”
1883年3月17日,在马克思的葬礼上,恩格斯用英语发表了这篇演说,这是开头两段,中学语文课本上学过。
“这是一个生活在贫困中的人,但他给全世界带来了富裕的希望。”美国人罗伯特·唐斯在《影响世界历史的16本书》中如此评价马克思。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离开墓地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的,是这句同样镌刻在马克思墓碑上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