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可以永远
时间:2010-08-07 00:29来源:《读者》(原创版)供稿 作者:王艳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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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儿童节到了,他靠在门口说,那个节,还过吗?这话的潜台词是这样的:我还是个孩子吗?宝贝,我真喜欢这样的问话,我只有非常坚定地点头,过,咱一定要过,并且直到永远——找一找遗落在别处的那份清澈无尘和那份遥远的温暖,翻一翻岁月深处的记忆,我的孩子。
快过儿童节的时候,孩子显得很兴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影子小铁塔似的晃动。毕竟是一个少年了,要过这个小娃娃过的节日,他显得底气不足。
终于,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歪着脑袋问,那个节,还过吗?我正在用白糖拌一盘西红柿,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对于他,我没有准备的时刻现在越来越多了,在我没有准备时他就问安妮宝贝的书可以看吗,就问房产证可以用他的名字吗,就问还过儿童节吗。其实,那一刻,我很感动,眼看就要成为一个小伙子了,小小的心里还隐藏着一份那么纯净无邪的天真。
我定定地看着他,我的眼睛里有笑意和惊喜。我说,过,一定过。……
是的,宝贝,那一天,可以永远。
……
很长时间以来,为了背诵课文,参加竞赛,为了很多听起来很有必要又很神圣的事情,他没有了体育课、音乐课,没有了双休日,去不了篮球场和电影院。他有时沉默,有时张扬;有时快乐,有时怨恨地做着这一切。他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大。
长大了,也有了这么多细细密密的日子和心事。
自从扛着铺盖卷进了初中,从刷牙的杯子到一张书皮,从和同学谈论NBA明星到吃一顿午饭,他都开始了一种我极为陌生的讲究,都力求接近所谓成熟的标准。我有时候会犯疑:这还是小鼻尖上沁着汗,语速极快、兴致勃勃地讲《小马过河》的那个娃娃吗?还是放学路上漫不经心地踢着小石子回家的那个娃娃吗?还是那个唱“妈妈、妈妈快坐下,请喝一杯茶”,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的那个娃娃吗?不是了,我看不是了。他现在很忙,期中考试有两门课考砸了。老师在家长会上反复宣读名次,算是对我们敲响了警钟。那些大大小小的辅导书、薄薄厚厚的资料,让他应接不暇。我更是不敢懈怠,按旨意奔波着买来高高一摞《历代文学作品选》。那个午后,太阳很亮很暖地照着这栋庄严的教学楼,不少同学从我们身边匆匆经过,我们气喘吁吁地拎着书,以期用这样的沉重换来某种轻松。
我扭头看过去,此时,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眉宇间似有一团深色的雾气。我说,要学会劳逸结合,提高学习效率,不要有太大的精神压力……他有些不耐烦,或者,简直就是厌恶地把我甩出几米远。这就是曾经躺在我的臂弯里,亲吻我额头的那个小孩子吗?
校园的操场宽畅漂亮,小路旁垂柳青青,他就是这个美丽校园精心塑造的学子吗?学校,是你的堂皇、你的威严、你的咄咄逼人弄丢了我原来的那个孩子。在你清晨的早读里,在你夜晚的自习里,他能有所谓的自由与奔放吗?在你的餐厅、你的课堂中,他能拥有内心的朴素与安宁吗?
不能!
午后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与我再见了。
我没有选择,只有把他放在这里,像寄存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那样。
我只有离开,任凭他成长,任凭他如此这般地成长!
是的,现在,他也流泪,是默默地,没有一点儿声音就流了满脸。我却是希望,他能像小时候那样,咧着嘴,伏在我的肩头,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
他也快乐,是因为得到一份麦当劳、一张游戏卡、一些零用钱,不见了因为一个拥抱、一次牵手、一句嘱托而带来的深深满足。他也痛苦,是缘于作业如山、试题似海,缘于名次后移,唯恐得不到奖学金,而不是缘于那年春天一只小鸭的莫名死亡、一朵水仙的悄然凋零和电视里遥远国度的一次沉船事故。
他现在什么样的情绪都有,都很丰富,只是,我看有太多的不对劲。他似乎不是我想象中那个长大的孩子。他曾经的小小坚忍,为学骑自行车屁股上磨出血泡的坚忍,什么时候成了听不进劝告的倔强;曾经的笑脸,那种明净晴朗的笑脸,现在更多时候换上了漠然、沉郁抑或是焦躁的表情!
我不要,不要这样的孩子!
是的,儿童节到了,他靠在门口说,那个节,还过吗?这话的潜台词是这样的:我还是个孩子吗?宝贝,我真喜欢这样的问话,我只有非常坚定地点头,过,咱一定要过,并且直到永远——找一找遗落在别处的那份清澈无尘和那份遥远的温暖,翻一翻岁月深处的记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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