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向外游,徐徐放线,鱼一停顿,赶紧收线,钓线一刻不松。二十多分钟后,大鱼往上浮起来一些,但依然不露面。陈同学先前曾在这里钓过一条15.3斤重的鲤鱼,却也只遛了二十多分钟就出水了。从遛鱼情况看,这一回钓住的鱼至少在二十斤以上,应该是一条鲶鱼。
炊事员听说钓住了二十多斤的大鱼,也兴奋起来,赶紧跑回去宣传,让人们来看稀奇。人传人,越传越玄乎,说电站坝下钓住了鱼王,拉不出来,放不走,钓鱼的人反被鱼钓住了。于是周围钓鱼的,走路的,电站工人,附近闲人,都来看,围了有二百多人。
大坝下面,陈同学手举钓竿,一刻不停地遛鱼。先是扯锯般来回运动,继而变成转圆圈,再后来变成了绕八字。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鱼始终不露面。看热闹的人有些走了,有些又来了。
晚上八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电站工人取来好几把加长手电,还有人取来抄网,准备帮忙。
八点四十分,鱼开始往上浮,好几束手电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紧紧追逐着钓线。鱼头出水那一刻,岸上的人一阵惊呼。但见鲶鱼头大如脸盆,两只鸡蛋大的眼睛在手电照射下闪着幽蓝的光。鱼嘴一张,足以吞下一个人的脑袋。
鲶鱼露头的一瞬间,陈同学心底一惊,但来不及细想,那鱼已在水面上一躬身,一摆尾,又扎入了水中。岸上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不好,钓住鱼王了,有人说简直快成精了。说归说,大家的兴致更高了。
钓鱼的地形不好,人站在护堑上面,离水面有十几米,向上是水电站坝体,向下是一片树林,钓竿无法转移,人不好施展。
这时候,电站帮忙的人举着抄网下到了水边,兴奋地喊着,可以上鱼了。但陈同学知道,鱼或许能拉过来,可还没有到了任人所为的地步,倘若正抄网时,鱼尾一扫,抄网者有可能被扫入黄河,弄不好还要出人命,万万使不得。陈同学制止了抄网行动,继续全力以赴遛鱼。
人和鱼斗到晚上九点多,鱼疲累,人更疲累。整整一天,陈同学只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一板方便面。此刻,下巴上的汗滴如同房檐上的雨水,一个劲地往下掉,人几乎要虚脱了。陈同学隐隐觉得,今天的鱼钓得有点邪乎,继续搏斗下去,是福是祸还真难料定。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者,该放手时须放手。他抬起头,朝着看热闹的人们喊道,放了吧?有人赞同,大声喊:“放了吧,钓上来恐怕要带害哩!”有人反对,大声喊:“钓上来就创纪录了,少也能卖三千块!”
陈同学主意已定,他朝众人喊道:“大家好好看一回,开开眼界,知道我曾经钓住这样一条大鱼就可以了,我要放生了。”
陈同学慢慢收线,鱼慢慢往上浮,终于,鱼被拉出了水面。大约有一米五长,尾巴扫动,如同一把特大折扇。岸上的人估计,这鱼大约在五十斤以外。遛了三个多小时,鱼也只是侧转了身子,肚皮还没有完全翻过来。陈同学拉着鱼,朝众人喊道:“大家看好了没有?”上面的人大喊:“看好了!”陈同学如释重负,用力一拉,鱼线断了。那鱼在水面上一个转身,一头扎下去,游走了。
陈同学后来说,虽然这一条鲶鱼没有钓上来,但收获很大。自己钓鱼,从初等境界上升到中等境界,是慢慢体会出来的。而和那一条大鲶鱼交手之后,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境界一下提高了很多。
陈同学现在有一个愿望,就是游钓黄河。买一辆十几座的二手面包车,拆掉座椅放上床,就是一辆房车。春夏秋三季,约三两位钓友,带上灶具米面,沿黄河而行。或三里五里,或三十里二十里,随心所欲,在河边安营扎寨。垒三块石头支锅,挖几把野菜清炒,外加一条黄河鱼,美矣足矣。房车可以遮风避雨,高兴了还可以夜钓,优哉游哉。然而保德钓友虽多,能修炼到如此境界的暂时还没有。陈同学试探着问妻子可有兴趣,妻子说钓鱼不错,但不想去受那个罪。
陈同学也不急。长河落日的时候,他继续持竿黄河。钓线上拴的,已不再是青蛙蚯蚓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些塑料做成的假鱼假虾。陈同学说,这叫路亚钓,是最新式的钓法。陈同学在水边摆动长长的路亚竿,让钓线上拴着的那些假鱼假虾在黄河中煞有介事地欢快游动,等待着哪一条笨鱼来咬钩。陈同学相信,总有一天,会有钓友修炼到更高境界,和他一起开着房车,沿黄河而行,去垂钓一川大好风物。 |